原来,我已把你刻进生命里,宁愿承受悲伤与痛苦,也不愿意将你忘记,只是将你尘封在深处的记忆。 我是一株长在圣堂湖河畔的杜鹃花,不言不语、不悲不喜,吸收着晨风和雨露,按时开放、凋谢。十几年来,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 这一年,春色如潮,催开了满山的杜鹃花,河边两岸红艳艳的一片,清凉的山风浸透心脾,送来阵阵暗香。我在四月初就按照规律,孕育着花苞,等待着最美的时节开放。 在一个有着红霞的傍晚,我遇到了她。 少女和她的伙伴们在杜鹃花丛中穿梭着,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间荡漾。她在我的身边驻足,然后把我连枝带着花苞采摘回了家。然后她拿着啤酒瓶,灌满清水,小心翼翼地把我插在瓶子里,并整理成好看的造型。 阳光照在她细腻的脸上,皮肤上的小细绒毛散发着柔和的光影。晚上,她坐在窗前,安静地写作业。月下,清辉静朗、一派安稳的模样,我不禁升起像人一样的情愫。 我清醒地知道,脱离泥土的花,即使有水的浇灌,花期也仅有短暂的八天。 我已经受够了十几年的麻木和冷漠,风风雨雨中又有谁来怜我爱我,或欣赏我呢?我决定用这短暂的一生陪伴她,每天都当做末日来爱。 我确信那是爱,是亲情也好、爱情也罢。我期待着她从梦中醒来,细嗅花香,伸着懒腰,梳着洗发;我期待她早早放学,吃饭沐浴后,在台灯下专心的写作业。有时,她也会喃喃地对着我细语。 她说:“终有一天,我要走出这山村,去看那未知的世界。” 她说:“今天,我语文考了96分,作文被老师范读了,很开心。” 她说:“父亲就要出发去云南贩马了,答应会给她带回一个新书包。” …… 那絮絮叨叨感染了我,我也变得神采奕奕。第五日,我的花瓣已绽放到最艳丽的状态。 少女说:“今天,我看到他在田野放风筝,飞得真高。他的脸红扑扑的,然后伸手拿下一支花,用嘴唇轻轻地触碰着花瓣。” 那一刻,我听到花开的声音,生命的绽放,像琴弦般悦耳,比春风轻拂、蝴蝶亲吻更加动情。我拼尽全力,把所有的营养供应到花瓣中,满枝的花瓣更加滟涟。我久久沉醉其中,不愿醒来。 从第六日起,我像发烧般,浑浑噩噩,开始失水、逐渐无力。我拼命地吸收水分,但已无济于事。是的,我离开了土地,不会再获得重生了。” 我开始痛苦,每痛苦一次,花瓣就开始掉落。我害怕失去她,害怕她忘记我的陪伴。 少女怔怔的看着花瓣,心情也变得低落。或许她不愿意看到繁花的凋谢,在第八天的傍晚,她狠心地将我从啤酒瓶中抽起,“哗啦”一声丢进垃圾桶。 在我失去意识的一瞬,我的花魂凝结在一起,慢慢飞升而起,穿过屋顶,越过小山村的上空,来到河水流淌的岸边。那里盛开的杜鹃花正值花期,娇艳欲滴,红得像血一样,难道这就是“啼血杜鹃”吗?但也过不了几日,它们也会凋谢在泥土里,化作来年的春泥。 我用尽最后一股力量,划破长空,冲向大地,魂魄与这片杜鹃花丛融为一体。恍然间,我进入少女的梦里,梦里是大片大片红艳艳的杜鹃花,在河的两岸,在山谷间,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奔跑、在打闹。 梦里相见时,我依然热烈而芬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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